葫芦娃

天地人法之汝妻儿吾养之 第五章

  “你的脸怎么这样黑啊?”

  “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脸黑。你是谁啊?”

  “骗人,我也是小孩子,我的脸就不黑。我不告诉你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表弟,玄尊说这里没有其他的小孩子了。你怎么来的?”

  “偷偷跟在大人后面,你是我表哥么?你的脸为什么是黑的?”

  “玄尊说我长大了脸就能变白了,你不怕被大人发现么?”

  “他们都出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你的脸真的能变白么?”

  “玄尊说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脸,你喜欢我么?”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脸黑的孩子,你是因为这样才不出去的么?”

  “玄尊不让我出去,外面什么样子的?”

  “很漂亮,而且大家的脸都不黑,如果你的脸真的变白了,那你能出去么?”

  “应该能吧,那时我就长大了。你在外面真的没有看过和我一样的小孩么?”

  “和你一样黑的没有,不过昨天我在故事书里听到过一个。”

  “什么故事?”

  “《牧羊女和扫烟囱的人》,你听过《安徒生童话》么?”

  “没有,里面有黑脸的小孩子么?”

  “那个扫烟囱的就是,不过他是大人了。他跟……一起来到了广大的世界,可是……就这样,他和牧羊女结婚了。可故事里他的脸一直没有变白过。”

  “他既然和牧羊女一起去了广大的世界,又为什么要回去呢?”

  “因为牧羊女害怕外面的世界,他要陪着牧羊女。你现在想去外面玩么?”

  “我不敢,玄尊会知道的。”

  “你脸长得像扫烟囱的,性子却和牧羊女一样胆小。”

  “你不喜欢牧羊女么?”

  “没有啊,牧羊女很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人,我要是扫烟囱的人也不舍得她在外面担惊受怕。”

  “那你喜欢扫烟囱的人么?”

  “还行吧,他很勇敢,能去广大的世界,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去广大的世界。”

  “我长大后也想去广大的世界,我能和你一起么?”

  “好啊,不过得等你的脸变白了才行,不然人家就要以为咱们俩就是扫烟囱的人和牧羊女了,我不想被人当成女孩子。

  “玄尊说我长大后可以当女孩子,你能和我结婚么?”

  “如果你的脸变白了的话我就和你结婚,我不想娶小黑人。”

  “我的脸一定能够变白的,到时候我出来找你,你不要忘了。”

  “如果我忘了,就让我扫一辈子的烟囱,也变个小黑人。”


  君奉天第一次被玄尊介绍着认识非常君的时候,就觉得这位表哥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即想要亲近又有些躲避。不过想想非常君是他母亲那边的亲人,玄尊向来讨厌女帝派人接近他,哪怕对方来时只是个幼童只恐日子也不会好过。君奉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母亲的样子,却也知道鬼狱女帝的风评不怎么好,倒是能够理解他爹那副草木皆兵的态度,也因此对于自己的表兄十分客气,并不想因为太过热情或是冷淡而惹来麻烦。

  非常君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他马上看出了君奉天的想法并予以配合,倒让君奉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暗想自己是不是对母族的亲人太过薄情了。就在这时,小师妹玉箫来找他做法律咨询,问怎样才能在不结婚的情况下领养一个孩子。 君奉天的专业就是法律,他觉得这问题很棘手,虽然不是办不到,操作起来却有很大的麻烦,无论于公于私都是。他忍不住问玉箫,说你干嘛不干脆领养孩子前先结个婚,咱们不是小时候约好了长大后要结婚的么?玉箫听后十分惊讶,对他说:“咱们什么时候约过,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不婚主义者么?连个过家家都从来不玩,怎么可能和你约定结婚?”

  君奉天听她一说也反应过来,他那时还没上小学,只模模糊糊记得和人约定了要结婚,但具体怎么回事早就没多大印象了。不过当时他刚刚认识玉家兄妹,也就下意识的认为那个约定对象就是玉箫,虽然之后玉箫从来没提起这事,但一来两人年纪都太小,二来他略懂些事后也对此觉得害羞,不过心里一直把玉箫当作自己对象看的,对她一直念叨的不婚主义也只当成是女孩儿面嫩。如今看来,竟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人了么?

  他这里正被突如其来的事实真相冲击得回不过神来,那边玉箫却因为他的话而有了主意,当下提出了假结婚的要求。君奉天之前看待玉箫既是妹妹又是未来的对象,向来是百依百顺,比她亲哥玉逍遥还要宠爱些,如今虽然证明是一场误会,却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好把努力追忆往昔的心情先放下,和她商量着要怎么瞒过领养机构连同两人的亲朋故旧。

  玉家自从玉逍遥兄弟的事闹出来之后就对孩子们都表现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别说玉箫只是假结婚领养个孩子,她就算没结婚私生个孩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然而九天玄尊可不会让儿子拿婚姻大事开玩笑,所以甭管目的如何,这场婚礼至少看起来要是真的。君奉天虽然性情耿直,但他之前一直视小师妹为结婚对象,玉箫本人也对他比亲哥还更亲近,所以两个人从宣布到婚礼举行几乎都没有人怀疑过,倒是非常君有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君奉天以为他是想提醒他别忘了邀请自己的母亲,但一来婚礼本来就只是形式,二来他也怕玄尊看到前妻先气出个好歹来,只好硬着心肠视而不见。

  虽然这场婚姻本身算是真的,但那只是为了应付领养机构而已,婚后生活倒用不着假戏真做,为了避免玄尊起疑,两人早就定好了要去乘火车旅行度蜜月,玉箫还打算在路上就把领养手续办好,催着君奉天马上启程。君奉天只好把大家送的礼物也搬上火车包厢,打算之后慢慢拆。

  虚假的蜜月生活自然是很无聊,玉箫每天都在火车上打电话和领养机构扯皮,还要时不时把君奉天拉过去表现一下夫妻恩爱的样子。而君奉天本人在充当工具人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能把之前的新婚礼物一一拆解整理,并思考着在旅行途中买些各地特产当作回礼。

  这一日他拆到非常君送的礼物,那是用印有金雨的彩纸包装的,一个他亲手做的瓷偶。君奉天原本以为会是和云海仙门的人事物有关的,然而里面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外国男性形象,穿着一身黑衣服,扛着一把梯子。这是一个扫烟囱的人的瓷像,他知道在国外扫烟囱的人被视为幸运的象征,这个形象常被做成礼物送人。然而如此普通的东西哪里都能买到,实在不值得非常君亲手制作。

  君奉天一肚子纳闷的把只有手掌大小的瓷像翻过来,发现底座上刻着两个大字:“骗子!”刻得很深,字迹十分漂亮,正是出自非常君的手笔。这种指责令君奉天觉得全身发毛,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对方,就算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理他也说不上欺骗吧?

  就在这时玉箫进来找他,一眼看到那个小瓷人,她向来喜欢这种小巧精致的玩意儿,就提议把它摆到车窗边上,还说正好和牧羊女两边各一个。

  “牧羊女?”

  “是啊,这不是《安徒生童话》里面的《牧羊女和扫烟囱的人》么?我家里也有呢。”玉箫说着就开始在礼盒里翻找。

  君奉天看着手中瓷像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问她:“这个扫烟囱的人脸不是黑的么?”

  玉箫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说:“你读故事书都不专心的吗?那里面明明说过扫烟囱的人只是衣服黑,脸一点不黑。真是的,哪有爱情童话的男主角脸会是黑的!”

  是这样吗?君奉天呆了半响,告诉玉箫这不是《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瓷人,把她打发走了。然而自己晚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半宿才睡着,梦里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人,在烟囱里爬上爬下,转天他从床上坐起来,不由得双手捂脸,把自己当年的童言童语全都想起来了。

  虽然小孩子家的誓言当不得真,但君奉天毕竟生性厚道,回忆起之前对非常君的态度也不免有些心虚,又拿出瓷像,看着上面刻的骗子二字十分用力,显然是气得狠了。心想自己小时候也真是不懂事,当着人前开口黑脸闭口脸黑的,幸亏非常君打小修养就好,不然不把他揍扁才怪。其实君奉天真不知道扫烟囱的人脸是白的,那时他岁数太小,看的书又是英文原版,丢词落句实属正常。非常君实在犯不上记恨到现在,居然还会在送他的新婚礼物上写字骂他,这可真不像是他的为人。

  因为发生了这个插曲,之后的旅行君奉天就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玉箫倒是很高兴,她和领养机构漫长的拉锯战总算是有了成果,回去就能抱上白白嫩嫩的小宝宝。心愿既已达成,她看自己的师兄不免心存内疚,觉得对方一个大好青年仅仅为了帮自己的忙不但当了便宜爸爸将来还要成为离异男性,遂安慰君奉天虽然自己不能做他的妻子但外面的好女孩有很多,她可以帮忙介绍。

  君奉天正在心烦意乱,见师妹如此热心就向她请教如果一个人小时候和人口头定下婚约之后又把这事忘了,和别人结婚了那该怎么办?玉箫一听他这话,再一联想他之前对自己的提议就明白了,说:“师兄你以为当初约定的人是我?现在才刚发现找错人了,我说那个人该不会是我哥吧,你小时候认识的朋友除了我们兄妹俩好像也没别人了。”  

  君奉天慌忙摇头说:“当然不是玉逍遥,你哥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若有订婚的事他会绝口不提?”  

  玉箫点头赞同说:“没错,光是凭着师兄弟的关系他就让你做牛做马了,若是真有婚约那你的骨头都得被舔干净了。那除了我们俩还能有谁?”

  君奉天不愿意把非常君的事说出来,只含含糊糊的告诉玉箫是个很小时偶然见过的朋友,之后就分开了。玉箫觉得既然是萍水相逢的玩伴那么无论什么约定都是当不得真的,不过如果君奉天实在在意的话也可以重新和对方联系上,再决定要不要追求。反正他们领养了孩子之后也不能马上离婚,总要做做样子的。

  君奉天想起之前天迹地冥闹的那一场风波,觉得自己和表哥之间大概也不会顺利,最好还是按玉箫说的,多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于是等蜜月结束返回云海后,从仙门其他人那里侧面打听了一下非常君的情况,这才知道他性别特殊,是可以和其他任何男性正式结婚的,心想难怪他当时说自己可以当女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把小时候的自己完全误导了。

  君奉天如今作为一个已婚者,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未嫁的表哥交谈什么私密话,不过也好在他已经结婚,玄尊对他又放松了不少,把很多有关云海仙门的机密交代给他。他在翻阅非常君的资料时却赫然发现,原来自己父亲早就已经决定了非常君终身大事的人选。

  浩星探龙,被云海仙门看中的后起之秀,有着成为‘人之最’的潜力,也是九天玄尊给非常君选好的未来对象,虽然讨厌前妻的亲族,但毕竟在对方身上花费了很多的心血,非常君的体质本身又是珍贵的资源,玄尊固然不愿把他许给儿子,却也不肯白白浪费,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才行,不过浩星探龙当时太过年轻,倒也不必操之过急,后来他被卷入某些诡异阴谋中失踪,再度出现时已经出家为僧,成了佛门领袖一页书的助手寄昙说。

  出了家那当然是男色女色都不能沾染的,不过却也有例外,这里牵扯到佛门很久以前的一段公案,在当年佛厉之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身为佛门领袖的天佛被曝曾经和敌方首领有过一个孩子,他原本就是隐瞒自己的性别才能身居高位,孩子又身处敌对一方,顿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佛门当时迫于压力,严禁双性者出家。天佛被逼当众自尽,据传他亲手剖开腹部,将内腔扯出,死状惨烈无比。后来战争结束后佛门势力恢复,为了消除当时的影响开会讨论,均认为双性者非男亦非女,佛门戒律不好管束,但众生平等,又不好把他们拒之门外,干脆仿效俗家对双性者与人成婚时无视血缘的做法,允许他们和僧侣结交,不算犯戒。这样一来也算把佛门当年被人逼迫时被打的脸又打了回去,其他人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寄昙说虽是出了家,但恰好还能和非常君再续前缘,玄尊已经把和佛门商谈此事的计划提上了日程。君奉天见此倒又犹豫起来,他知道寄昙说是个人品出色的人物,非常君又代表着仙门,势必不会受到薄待,那么他如今再横插一脚就显得很没有必要,反而会影响对方得到自己的幸福。

  就在君奉天患得患失之际,突然从佛门传来消息,寄昙说为了一个朋友已经退隐了。虽然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苦境是常有的事,但君奉天立刻觉察到非常君的婚事恐怕有变,他思考良久,终究不能放心,遂决定去探望表兄一下。

  然而令他料想不到的是还没走到非常君门口,远远地他却见到了自己父亲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透过打开的房门,还能发现地面上散落着数张被撕开的报告,自己的表兄正茫然的跪坐在地上,如玉般光洁的脸上赫然有着被打后的伤痕。

  君奉天吃了一惊,慌忙进去把人扶了起来,却在无意中低头扫到了报告上的照片,上面熟悉的面容令他心中不由得一愣。非常君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君奉天检查他的伤势无碍后去端了杯热水喂到他唇边,这时他才似乎突然回过神来,弯腰去捡地上的报告,手却一直在发抖,君奉天也伸手去帮他的忙,这才发现报告底下还藏着同样被撕碎的几张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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